第9章：钻戒

　　光标在文档上跳动，云晚晴的手指悬在键盘上，迟迟按不下去。
　　屏幕上是新剧本的第三幕大纲，但那些人物和台词此刻显得空洞遥远。
　　昨晚储藏室密室的画面，照片墙、票根、冰冷的观测记录……像默片般在脑海里循环播放。
　　那句“哪怕一眼”带来的震动还未平复。
　　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肩胛骨下方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祁若初的目光。
　　桌角的手机提示音尖锐响起，打断她的出神。
　　是运营助理小林的微信：“小云老师！上次读者问卷反馈最想看编剧日常，首播提前半小时开，就现在？”
　　云晚晴烦躁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。
　　稿子卡壳，情绪混乱，根本不适合首播。但合同要求必须完成月度首播时长。
　　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心绪，点开首播软件。
　　“嗨，大家下午好……”她扯出职业笑容，对着镜头挥手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，“今天……嗯，还在磨新剧本的第三幕，卡得有点厉害。”
　　弹幕开始滚动： “小云老师头发乱糟糟的好可爱！” “是那个商战爱情题材吗？期待！” “编剧大大也会卡文吗哈哈！”
　　云晚晴勉强回应着，心思却飘忽。
　　她调出文档，试图讲解人物动机，但昨晚发现的那些字句不断干扰——“朱丽叶在看我吗？”、“星辰”……祁若初那双墨色眼眸深处翻滚的惊涛骇浪，清晰重现。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垂在肩头的一缕碎发，越卷越紧。
　　“这里男主的行为逻辑……呃……”她卡住了，思绪像断线的风筝。
　　焦躁感攀升，她用力扯了下缠在指间的头发，疼得“嘶”了一声。
　　发圈早就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，棕色的长发彻底散开，几缕不听话地垂落，几乎要遮住眼睛。
　　就在这时，镜头边缘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地探入画面。
　　那只手极其自然地拂开云晚晴颊边散落的发丝，动作轻柔得不像它的主人。
　　冰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敏感的耳廓皮肤，激得她浑身一颤，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。
　　祁若初？！
　　云晚晴猛地转头，撞进祁若初近在咫尺的平静眼眸里。她什么时候进来的？首播开着啊！
　　祁若初像是没看到她的震惊，也没看镜头。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云晚晴散乱的长发上，面无表情，仿佛只是在处理一项必要事务。变戏法似的，她手里多了一根黑色的细发绳。
　　没有言语。祁若初的手指灵活地拢起云晚晴的长发，动作熟稔而迅速，丝毫没有拉扯到发丝。她的手指冰凉，偶尔划过云晚晴温热的头皮和后颈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云晚晴僵在椅子上，动弹不得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几乎要盖过电脑风扇的嗡鸣。她能清晰闻到祁若初身上淡淡的雪松冷香。
　　几秒间，一个干净利落的低马尾就束好了。祁若初最后调整了一下发绳的位置，指尖若有似无地蹭过云晚晴的颈窝，随即干脆利落地收手，转身离开镜头范围。
　　全程不过十秒。
　　云晚晴还处在宕机状态，脸颊滚烫。弹幕却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，瞬间炸开了锅： “卧槽？？？刚才那是手？？？” “谁？！是谁给小云老师扎头发的手？！太苏了吧！” “等等！镜头！镜头拉近一点！手！无名指！戒指！” “我看到了！铂金素圈！简约款！” “小云老师无名指上是不是也戴着同款？！” “截图了截图了！对比图.jpg” “真的是同款戒指！无名指！婚戒位置！” “@晚晴编剧 小云老师隐婚了？？？” “手的主人是谁？！声音呢？！”
　　满屏的“戒指”、“婚戒”、“隐婚”疯狂刷过，速度快到模糊。云晚晴脑子嗡的一声，下意识想把戴着戒指的左手藏到桌面下，动作却僵硬迟钝。
　　完了。彻底暴露了。祁若初怎么戴着戒指就过来了？她平时在家都不戴的！
　　恐慌瞬间攫住了她。公司和读者都不知道她和祁若初的关系。这突如其来的曝光会引来多少猜测和非议？她甚至能想象明天八卦头条的标题。
　　她求助般看向祁若初离开的方向，心脏沉到谷底。祁若初会怎么处理？冷处理？否认？还是……
　　不到三分钟。云晚晴还对着爆炸的弹幕不知所措，首播间的画面突然被强制切换。
　　屏幕上弹出了一张明显带有年代感的电子照片。像素不高，色调泛黄。
　　照片上是两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。背景是某个老旧小区的儿童滑梯。一个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小女孩（云晚晴）正努力想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递给另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、留着齐耳短发、表情酷酷的小女孩（祁若初）。短发小女孩皱着眉，一脸嫌弃地看着苹果，但还是伸出了手。
　　照片下方附着一条简洁的文字声明，发布账号是公司官方蓝V： 【祁氏集团官方声明】 祁若初女士与云晚晴女士自幼相识，情同姐妹。今日首播乌龙事件系因云女士发圈意外崩落，祁女士顺手帮忙整理。两人佩戴的饰品为长辈所赠同一批次的儿时礼物，纪念意义大于形式。望大家关注作品本身，勿做过度解读。
　　照片处理得极其自然，毫无PS痕迹。像真的封存了十几年的旧照瞬间。
　　弹幕风向瞬间逆转： “哇！青梅竹马！！” “原来是世交的姐妹情！我就说！” “小时候的祁总好酷！小云老师好萌！” “儿时礼物啊，难怪款式一样，误会误会！” “官方辟谣了，散了散了！”
　　危机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被化解。云晚晴看着那张凭空出现的“童年合照”，嘴巴微张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祁若初……连这种照片都准备好了？她到底……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可能的漏洞？
　　她坐在那里，屏幕上是祁若初冰冷的小脸和童年“自己”递出的苹果。首播软件的提示音显示首播己被管理员关闭。
　　首播间陷入黑暗。只有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云晚晴脸上，忽明忽暗。那枚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，此刻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。就像祁若初指尖的温度。